夏季是吃瓜的季节:解渴消暑的西瓜人人爱,解热凉拌的*瓜是下酒菜,利尿消腻的冬瓜是餐桌上的家常菜,粉糯甜甜的清蒸南瓜是大众菜,每一种瓜都能真切地唤醒你的胃口,而我最钟爱的是丝滑而清糯的丝瓜,老家又叫“天萝”。
据老一辈说,丝瓜叫“天萝”的原因是丝瓜和萝卜原本都是白色的,(我们小时候看到的丝瓜都是白皮的,青皮丝瓜是近些年推广出来的新品种)形状大小也都差不多,有二三十厘米长,跟小手臂一样粗细,而且丝瓜和萝卜超过食用期以后,皮下就会有“经络”。丝瓜一般都要搭个架子在空中生长,就像挂在空中的萝卜,所以叫“天萝”。听起来好像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名字的来历我没有去考证过,也许只是个美丽的传说。
丝瓜好种易活,给足水分就猛长,给点肥料就多产。我家阳台的小菜园里,一株丝瓜最多的居然结过50多根丝瓜。
晚春的季节,我撒下丝瓜种子,盖上一层细土,几场蒙蒙细雨的润一润,就蓬勃出绿碧的瓜苗来。头顶“铠甲”像极豆芽。有了苗头,生长便是是汹涌,过了一夜,叶片就噌噌地挤闹出来。旺盛的生命力不加节制,是那种极度自由的张狂。瓜叶愈加肥大厚实,从椭圆形一直蹿至枫叶形,丝瓜芽在半空中意欲攀援。这个时候,就应该给它搭个架子了。于是,找了几根细瘦的竹竿,牵几缕线绳,它便兴奋地匍匐过来,瓜蔓四处蔓延。纤细的嫩芽像是拥有某种神秘的力量,不顾一切地缠绕、攀爬,似乎长着无形的眼睛,一寸一寸,直把绿意壮大,枝枝蔓蔓,纵横交错,层层叠叠,密不透风,遮天蔽日,硬是用丝瓜藤打造出一个天然的绿色小凉棚。
到了夏季,菜园里便是丝瓜的天下、它肆意生长,不消几日,菜园里就都是密密匝匝的丝瓜叶了,菜园里唯他独尊。那嫩芽的小爪子却从不未停歇,越过竹架子,爬过围墙,侵占了邻居家的瓦房。硬生生的把红瓦片也染成一片幽绿,把屋顶打造成一片绿地。不仅如此,丝瓜还很“热情”地殃及了菜地里的叶菜。苦麻菜、苋菜在丝瓜的强有力“攻击”下,步步退缩。丝瓜在它们不高的身躯上私搭藤蔓,缠得紧紧,以致于其它植物都自觉的萎退。
接下来就进入了丝瓜展现自我的“高光”时期。那金*的丝瓜花开始星星点点地冒出。丝瓜花*得有点懵懂,如晨晓的初阳,十分稚嫩,但足够浓烈。万千的绿叶之中,朵朵金色的小花,就像一只只*色的蝴蝶,微风拂过,随风飘舞,美丽至极。花一厚密,蜂蝶萦绕,整日嗡嗡地作响。小小的丝瓜从花萼背后腾长出来,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这花并不会即刻掉落,而是直到丝瓜长足可以摘下,花朵才会完全枯萎。碰上夏日的雷雨天,弱小的丝瓜花被雨丝打落一地。你也不必担心,转眼它又突突地缀满了花苞,一朵一朵渐次绽放,在阳光下金光闪烁,宛如夏天夜晚的漫天星火。丝瓜长得极快,起初是手指大小,每天去瞧一回,就是不同的模样。丝瓜一天一个样,愈加饱硕、敦实。一根细藤牵着,一节一根瓜,细长而嫩绿。密密麻麻的丝瓜,或长或短,或粗或细,水灵灵绿油油的悬挂在空中,像列队的士兵,点缀其间,仿佛一个个顽皮的娃娃,在凉爽的晚风中左摇右晃,似乎能听得见它们顽皮的笑声。瓦房上也卧满或直或弯的丝瓜,这里一根,那里一根。花,一路*过去,满楼清香;叶,一-路绿过去,鲜嫩滴绿;带着花的丝瓜,惊叹号般地垂着,如晶莹的风铃。翠色欲滴的丝瓜藤叶间,*灿灿的丝瓜花开得恬淡雅致。晚间是丝瓜花开得最盛的时候,满园飘满那种独特的花香,丝丝缕缕,如游丝一般飘来,让人心旷神怡。
丝瓜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无论环境多恶劣,它都能顽强地生长。即使三伏天,地面温度高过50度,上面是炙热的太阳,下面是滚烫的泥土,上蒸下烫,它毫不畏惧。正午时刻,它叶子倒伏,像是疲倦的“斗士”,等到太阳落山,它们又恢复了元气,依旧是郁烈的灿美。我在地下室安装了抽水机,每天都把地下水抽到阳台浇灌。干燥的泥土每次都冒泡泡,可见丝瓜干渴到了极点,它们像吃够了透心凉的冰水,回馈我的一茬又一茬的果实。通过几年的摸索,觉得丝瓜是最值得种的,好侍候,产量高,瓜果期长。老家有句谚语“秋败辣苏(茄子)苦津津,秋败天萝抵人参”,足见它的营养价值高。从酷热的夏天到霜打的秋天。它一直可以在饭桌中陪伴。只需一捧贫瘠的泥土,不管是黑土还是红土,它都不介意,只要有一缕阳光,有足够的雨露,它就生长,既纯朴,又热烈。花儿朴实谦虚,既说不上鲜艳夺目也算不上芬芳诱人;翠绿的丝瓜,藏在叶子中间一声不吭,低调得很,丝瓜不喜欢张扬,不像高粱、西红柿那样,一旦成熟就露出笑脸,引来不少人称赞。但丝瓜的藤和叶,齐肩并进,风雨同舟,有一种道不明的情愫在里面。透过那丝丝缕缕的瓜蔓,藤蔓相互间缠缠绵绵,牵牵念念的生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生相依相随的样子,令人感动。
丝瓜是夏秋两季农家餐桌上的当家蔬菜。我对丝瓜一向颇为钟情,夏天吃丝瓜,尤用丝瓜汤淘饭,爽快至极。小时候,我最爱吃老妈做的两道丝瓜菜,第一道是丝瓜炒蛋,新鲜丝瓜去皮切块,放入自家母鸡下的蛋,鸡蛋的脂香和丝瓜的清甜交织一起,嫩香无比,回味无穷。香喷喷的,特别下饭。第二道是丝瓜豆腐汤,豆腐是淡淡的鲜,丝瓜是淡淡的甜,甜鲜大于咸鲜,清爽可口,盛夏之时,清凉解暑,美味而滋润。我喜欢做清炒丝瓜,刚采摘的丝瓜,皮薄肉嫩,刮净了皮,真是嫩白的透明,隐隐的绿色经络一脉相承。清炒丝瓜大概是最隽美的吃法。切成细长的条,几粒肥蒜,只要粗粗地切一切。油热煸出蒜香,倒入丝瓜条,丝瓜和番茄一样极易出水,顷刻释出丰盈的水分,形成自然芡汁。一盘清炒丝瓜,温甜、香滑,带着微微的游丝一般的蒜气,毫不违和。清炒永远留存着食物纯朴的本味。丝瓜花也能做美食。把一朵一朵洗干净的的丝瓜花,沾上面糊,在油锅煎炸,炸至金*色捞出,外酥里嫩,既有面粉的焦香,更有丝瓜花的清香,是一道不错的下酒菜。在鸡鸭鱼肉什么都不缺的今天,丝瓜依然是一种美味。整个夏天,锅灶间都氤氲着淡淡的丝瓜气息。丝瓜越结越多,一家人吃不完,将多余的丝瓜送给街坊邻居。大家对送来的鲜嫩丝瓜赞不绝口,听了大家的赞美,心情也是美滋滋的。
丝瓜还颇受到历代文人骚客的喜欢。宋代诗人赵梅隐《咏丝瓜》中写道:“*花褪来绿身长,百结绿色困晓霜。虚瘦得来成一捻,刚偎人面染指香。”明代诗人苏仲《种蔬》:“角豆穿篱石,丝瓜绕屋椽。打畦分嫩韭,春雨翠呈鲜。”宋代杜北山《咏丝瓜》:“寂寥篱户入泉声,不见山容亦自清。数日雨晴秋草长,丝瓜沿上瓦墙生。”……齐白石的《丝瓜蜜蜂图》:寥寥数笔,两根*花未脱的嫩嫩丝瓜便跃然纸上,恰似一对两小无猜的小伙伴,旁边还爬着一只蜜蜂和一只蝈蝈,天真满卷,童心盎然。据说张爱玲曾有个夙愿:在老去的时候,要一个人静看丝瓜爬蔓。这种境界,令人神往。
丝瓜是大众“情人”,男人爱其味,女人慕其美容功能,小孩用其食疗,效果不错。《本草纲目》记载:“丝瓜老者,筋络贯串,房隔联属,故能通入脉络脏腑,而去见*,消肿化痰,祛痛杀虫及治诸血病也。”《红楼梦》里也有关于丝瓜水美容嫩肤的佐证:“江南有草本非栽,隐隐水边飘香来;二十四桥丝瓜露,成就金陵十二钗。”金陵十二钗的绝色容颜,离不开丝瓜露的滋养。弱柳扶风的黛玉,轻移莲步,至二十四桥边割了丝瓜藤,取之晶莹的汁液,带到大观园的地窖封存并配制。如此的风雅物事使得丝瓜露的奇效,沿用至今。待到丝瓜凋败,切断丝瓜藤,用玻璃瓶接住丝瓜藤的汁水,用来美肤效果颇佳,是真正的纯天然美肤品。丝瓜具有清热解暑、凉血止血、养颜美容的作用。还可以把丝瓜剁碎用纱布取汁,用丝瓜汁和着蜂蜜抹脸,有很好的护肤保健作用,是天然的美容产品。听说日本一位女作家,从来不用化妆品,只是每天早晨用纱布蘸丝瓜汁擦脸,80岁高龄仍是面无皱纹。丝瓜大多隐藏在叶子下,漏网之瓜难免存在。老丝瓜偏居一隅,从碧绿变成枯*,干瘪时摘下,除去外皮与果肉余下丝瓜络。丝瓜络遇水即软,又有韧性,物尽其用,用来入药或洗碗刷锅最适宜。
“丝瓜藤,满地爬,一爬爬上竹篱笆。开了两朵小*花,结了两个大丝瓜。风儿吹来晃几晃,好像两个小娃娃。”阳台上的那一架丝瓜花,是满园的诗情画意,也是我记忆中抹不去的一丝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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