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武进
住在乡村,自然对村庄的一些瓜菜有所牵挂,有所念想。丝瓜也不例外。丝瓜是乡村一种常见的植物,它的藤蔓在竹竿、树枝、墙头、院门等处攀附,扭动着水蛇似的腰肢在上面游走,巴掌似的绿叶仰视蓝天白云,朵朵金*色的花儿迎风招展。它灿烂地展示着自己的形状、味道和用途,给人生机与力量。于是,丝瓜成为温暖我的一个名词,在夏天,在其他的日子。
春天,母亲将丝瓜籽种下,浇上水。几天后,泥土破开,丝瓜苗的绿芽冒出来,像害羞的小姑娘偷偷地看着这个世界。过一两天,丝瓜苗两片嫩绿的叶子撑开,中间长出一小片手掌状的叶子。再过几天,丝瓜苗开始长“胡须”了。菜园里,我会用竹竿搭起简陋的瓜棚,长在院边、墙角、树下的就不管它了。稍后数天,它会呈现出勇猛攀爬之势,看准方向一路向上。所到之处,一片葱茏、翠绿。
一场雨之后,丝瓜花开的日子悄然而至。起初,那些小花苞紧紧地簇拥在一起,稍后颜色开始变浅,呈*绿色。待花苞缓缓打开,就变成了金*色的花朵。有些娇羞可爱,仿佛待嫁的新娘,羞涩地低着头,有的迎风招展,像一只只振翅欲飞的金*色蝴蝶,煞是好看。面对火辣辣的太阳,它们没有半分胆怯,将大夏天太阳的烈或暖,毫不挑剔地接纳着,心平气和地等待收获时节的到来。
花开的日子,丝瓜花处蝶影翻飞,蜂来蛾往,很是热闹。花落时分,那一条条嫩生生、模样俊俏的丝瓜就长出来了。它们皮肤油亮,搭配着着墨绿色的叶子,格外美丽。在丝瓜的周边,是一圈圈旋转的藤蔓,仿佛姑娘的烫发,呈现出一种柔媚的姿态。丝瓜像一位妙龄少女,慢慢地,身材更加舒展、颀长,有的直,有的弯,悬垂在瓜棚的架子上、墙头及杂树间,让人看上去就满心欢喜。
丝瓜棚外是蒸腾的热气,丝瓜棚里却是凉风习习,尤其是在院子里。父亲在丝瓜棚下泡壶茶水,歇下脚;母亲在丝瓜棚下穿针引线,缝补衣服;我在丝瓜棚下读书,做作业;小*狗在丝瓜棚下吐着舌头,轻轻地喘着气;小鸡在丝瓜棚下抓虫子……齐白石大师画过多幅丝瓜,既有生活趣味,又有文人意趣,特别是那幅《丝瓜蜜蜂图》,丝瓜在藤蔓中垂下来,嫩*的花朵中,有只蜜蜂趴在其中,仿佛进入梦境。另一只往外飞走,好像在发出温柔的嗡嗡声。
画上题书:“瓜蔬中此予最喜得,香而甜结瓜易大。”读罢,是会让人清咽涎水一小口的。丝瓜的确香,采摘过的人都领教过丝瓜的清香吧,不知从哪儿散出的一股香味,把人迅速引入“明月千里花月夜”的画面里去。事实上,翠绿鲜嫩的丝瓜不但入画效果佳,入口的味道也很鲜美,清香绵甜。无论是做汤、炒着吃还是蒸着吃,都令人回味无穷。
我最爱的是鸡蛋丝瓜汤吧。鸡蛋与丝瓜结识,大有相见恨晚和一拍即合的意思,于是口感极佳的鸡蛋丝瓜汤成为一道家常菜肴。母亲把汤水煮沸,放入切成丝状或者椭圆形片状的丝瓜,一两分钟后,再将搅好的鸡蛋慢慢淋入沸汤之中,粘稠的蛋液瞬间开出金*的蛋花,翻滚不歇。煮好的丝瓜汤端上来,丝瓜的清甜、鸡蛋的香味、汤汁的鲜美,让整个夏季变得斑斓多彩,摇曳生姿。
清炒丝瓜一样勾人食欲。丝瓜可以同鸡蛋一起做出味美的汤,也能同鸡蛋炒出别致的菜。鸡蛋在锅里煎*,放入丝瓜一起翻炒,加一点点蒜蓉和调料便可。清炒的丝瓜,入口爽滑、细嫩。口味重的,还可以加肉片或是肉丝,佐以蒜瓣、姜片,炒熟即可起锅。丝瓜是绿色,肉是粉色,蛋是*色,蒜是白色,色香味俱全。此道菜油花荡漾,晶亮鲜艳,拌饭或蘸锅巴极其入味,令人百吃不厌。
到了秋天,一场霜降过后,花凋叶枯。不几天,藤蔓也枯了,枯干的丝瓜挂在藤蔓上,多了些萧瑟的意味。宋代诗人赵梅隐的《咏丝瓜》云:“*花褪束绿身长,白结丝包困晓霜;虚瘐得来成一捻,刚偎人面染脂香。”老了的丝瓜不能食用,可以晒干制成布,用来涮锅洗碗。草木一季,人生一世,都有*花褪束绿身长的青春时光,我们应留下痕迹,给人遐思。
如今,久居南方的我常想起家里丝瓜生长的场景。丝瓜安静地生长,陪着我老去的父母度过一个个夏天。我在丝瓜藤前张望,又不时回首。转眼,藤老了,一些丝瓜也老了;再转眼,一些丝瓜就进入了秋冬后消失了。
我仿佛看到了坐在丝瓜棚下想念儿子的父母,看到了他们眼里无尽的思念和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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