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们回村去看星星》（组诗）
高宇
回村去看星星
走，我们回村去看星星
驱车百里赶回老家
在远离城市的夜空中
数不清的星星都出来了
一颗逐渐明亮，一颗逐渐暗淡
我一度怀疑白天它们都躲了起来
村里似乎美的东西，总在夜晚出现
我们羞涩在城市里仰望天空
怀念在竹床上数星星的过程
让我肃立在老家的屋顶
再数次星星，再认识次星斗吧
为此，我带上了所有的期待与幸福
此时，村落里点起了几盏煤油灯
一明一暗的火光，缓缓上升到夜空
我感觉夜色中的村子
也跟着上升，成了一颗星星
在罗汉村的晚上
在罗汉村的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屋前香樟树的落叶
亲吻了我发福的脸颊
屋后静立的水杉对立着我
叙说自己不屈的成长史
结涩果的李子树，橘子树
我们相互拥抱，席地而坐
远处的葡萄藤向我招手
我梦见村里在外打工的，求学的
年老的，年少的，都回来了
我还把所有的远房亲戚都梦到了
他们锦衣还乡，家长里短
今晚的罗汉村，好像在过节
明早大家背起行囊，各奔东西吧
在罗汉村的晚上，我做过很多次梦
但没有一次成为现实
等待
云朵守在故乡的天空
秸秆怀着将要出生的苞谷
架下番茄开始变红
我开始关心，得多少次风吹
云朵才能回到故乡
得多少次雨水和阳光
苞谷和番茄才会成熟
在村里，没有什么比收获
更值得称道和赞美
香樟树下，摇着蒲扇的奶奶
数着母鸡进鸡笼
这条进村的路
通向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关于故乡，蔬菜，亲人
永远都在我的心窝里
一咪上眼睛，我就会踏上回乡的路
罗汉村
罗汉村，是村庄，武汉西南边陲
于沉湖湿地内，是鱼米之地
芦苇丛生，后开荒芦苇
以芦苇为壁，建草芦而居
祖辈大集体时期，挣工分养家
湖中菱角，野鱼富饶，物阜民安
旱田里种苞谷，棉花，芝麻
水田里种水稻，塘里种藕
双抢的季节，汗水沿着沟壑流到衬衣里
罗汉村每一位村民流出的汗水
汇起来是一条大河，源源不断
河水流淌着，一切植物都会丰收
几只蚂蚁沿着水泥路搬家
也许一辈子，都搬不出罗汉村
就像外出打工的乡亲一样
若干年以后，还会回到这里
这是我们出生的地方
回乡记
我必须回一次故乡，与时间妥协
我像个游子走在故乡的小路上
有炊烟的地方，就是故乡
有湖泊、芦苇的地方，就是故乡
有云朵的天空，就是故乡的天空
多次的行走，是为了更早的抵达
我看见落叶子的香樟树，静立的水杉
在屋顶匍匐的南瓜，祖母的双鬓
屋旁的桑葚树上，生长着我的童年
青嫩是最初的样子，阳光扭动着身躯
桑葚果还没来得及醉倒斑鸠
便自己独醉，在这个时刻
我遗忘了语言，我多么想回到过去
贴着我的故乡，缓慢行走
从家门口，走到河堤，走到芦苇深处
关于童年，我有很多年没跟人提起了
身份
人世间许多事
并非是自己所能决定的
一张白纸片，写着我的过去
二十几年的经历，简明扼要
太轻了，晚风一吹
欢愉，悲伤，艰辛如一个隐喻
深夜，整个天空都是影子
星子那么遥远
我从异乡，携身体归来
深居简出，闻鸟而起
锄草，耕地，浇水
善待一亩良田
与一头勤劳的耕牛
我们有着一样的身份和血缘
乡村的傍晚
傍晚，我奶奶喜欢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她总是最后一个走进家门，返身插上门闩
在此之前，她担心那十几只母鸡夜不归宿
眼看傍晚就要来临
母鸡仍蹲在棉花梗里
我那焦急的奶奶
一边唤着母鸡，一边跺着脚
有几只胆大的溜了进门
又似上了当似，跑了出来
对此，我奶奶为它们操碎了心
这样的操心，每天傍晚都在继续
关于村子
村子很矮，只有两层楼房高
村子很瘦，容不下轿车并行
烟筒的炊烟，直上蓝天
这里白云很低，伸手就可以触碰
白菜、豆荚、韭菜在园子里疯长
南瓜已经向屋顶攀爬
夜晚，摇着蒲扇的母亲
竹床边抽卷烟的父亲
农闲了，就让我躺在竹床上
像一颗星看着它的同胞
在寂静的夜空下
把星星一颗一颗数遍
这是我童年的故事
也是我关于村子的记忆
丝瓜，或者成长
在一棵树的期盼下
俨然而细长的丝瓜藤
开始，一次生命的跋涉
蜿蜒前行，如此艰难
想生存，就必须头颅向上
挺直腰杆，目光在天空
每次回乡，我都认真观察
树枝上神奇的丝瓜
是如何爬上挺拔的杨树
后来我开始观察生命的成长
生命就如同一根细长的藤蔓
在某个不经意间，也会聛睨一切
在谈论丝瓜的同时
我们也在回望生命的艰辛
与生活的苦难
必须相信，成长与苦难对立着永恒
露水与阳光
清晨，我拿着一缕阳光
敲打着晶莹的露水
想以最柔和的方式唤醒村子
我想，在村子的远方
一定有人同我一样
行走在沾满露水的草丛里
一滴露水钻进地里
滋养了一方故土
阳光像一缕青丝，穿起了
整个村子清晨的悲欢离合
以及岁月的日薄西山
此刻，远行者苍然泪下
村子的阳光是孤单的
像枯死多年的驼背垂柳
与菜园子里的墓碑
而杂草在疯狂地生长
在这个清晨，我希望扛着
一把锄头去地里
回乡
二十岁之后，回到故乡
故乡叫我大学生，读书人
不再唤我的小名
回到故乡，矮矮的瓦房边
又见炊烟，脱落的墙壁
也披上了墨绿色的*大衣
园子里的土地刚平整过，稗子
的尸体堆满一地，池塘边水草疯长
碗底粗的洞口神秘而深邃
总想伸手去探索，却总是害怕得要命
在故乡，我想起昔日田野里
轻吻蓝天的风筝，以及
一行白鹭在飞，对此的一切想象
都是徒劳，保持心中一片空白
要说，天空有多蓝那就有多蓝
要说，白鹭有多白那就有多白
夜晚，我住在二层小平房里
我有一张桌子靠近窗户
当一轮皎白的明月
把月光雕刻在桌上时
这在我的记忆中已是一种眷念
我住在油菜花开的村庄
我住在油菜花开的村庄
这里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的名字
自己的思绪，怀揣着对春天的向往
在万亩农田里，春耕之后
还有泥土的滋养，冬天的酝酿
每一朵都是甜蜜，温暖的
我曾问过泥土，为何油菜花香味偏淡薄
泥土说，你去问问油菜花吧
我曾问过春天，为何油菜花花瓣偏小
春天说，你去问问油菜花吧
后来偶然，听见了花蕊说的悄悄话
她说，旁边那家伙是来采花的吗
作者的简介：
高宇，年5月生，湖北武汉人，现为一家通信公司网络工程师，HCIE（华为认证ICT专家）。武汉作家协会会员，武汉市作协第十二届签约作家，武汉市蔡甸区作家协会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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