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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当年粮油供应证兼说户口本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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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家里有一个宽阔不过五寸、长不足一尺的“小拜盒子”。小拜盒子是用紫褐色的木头做的,很有些年头了。抽拉开盒盖,只见盒子里面装着两个淡黄色硬纸骨本子:一个是家庭户口本,一个是粮油供应证。

翻开户口本,家庭成分一栏手写为“革命干部”,为此,我颇为得意,认为父亲虽然是基层行政干部,但户口本都能确定此身份,可母亲对此不以为然,说是办证时,派出所的熟人随便写的,虽是革命干部,粮食供应也不多一点。

粮油供应证,大家俗称“小本子”,打开后,先是全家人的姓名和每个人的每月粮食供应量:父亲是国家干部,30斤;其余各人按照年龄大小,分别为26斤,22斤,14斤,8斤。豆油(食油)供应不分职业、年龄,每人每月4两,听说燕尾镇和清江市(灌云当时属淮阴地区)、新浦同样,每人每月半斤。城镇居民,凭小本子去国营粮店购粮购油,每月粮油如有节余,以后月份照买,但不可透支预买之后月份的粮油。还可按手续或找人将粮食计划兑换成粮票使用,粮票又分江苏省的和全国通用的。

当年,户口本、粮油供应证,可是区分人的城乡身份的重要标志呀!城里人才有户口本,农村的农业人口直到年前后才有户口本,之前的农业人口信息,归公社民政股长掌管。那时城乡差距太大,大家心照不宣地认为,城里人的这两个本子是无价之宝!说实话,当年多少漂亮的农村姑娘,为了进城,屈嫁给城里条件偏低的男士为妻。

年,国家实行粮食统购统销政策,供应给城镇居民的商品粮是政府财政补助的低价,大米每斤一毛二或一毛四,一毛二的是籼米,口感粗糙,一毛四的是粳米,口感糯软。那时候,大家大都选择买便宜的,一能省钱,二是因为糙米多出饭,省粮食。我们称面粉为干面,每斤一毛六分五厘,后来有了精面,价格略高。

又有了挂面(机制面),一斤装的二毛、半斤装的一毛一。豆油一斤8毛。供应的大米中,最受欢迎的是每斤一毛二分六的,此米米粒细长,口感好,价格低,真正的物美价廉。此外,还供应过一毛二分八的大米。有了小本子,享受此价格,体会到了吃商品粮的优势。市场外暗地里买卖粮票,每斤二毛。市场上允许小额粮食交易,该交易价和商品粮价的差额,和买卖粮票价格差不多。

印象中,当年伊山镇有几个国营粮店,分别在北大桥西、老邮局北、实小对面巷子里等处,还记得北大桥东的粮库南侧,也有过粮店。

平日里,买粮油的人数不算多也不算少,不需排长队,大家不急不徐,从容购买。而每逢5号、13号企事业单位或政府机关发工资后第二天,买粮油人特多,常常得排一、两个小时的长队。排到窗口,递上小本子和钞票,报出要买的米、面、油甚至是什么价格米的数字,滴滴嗒嗒一阵算盘声响后,会计递出小本子,里面夹着开好的小和找的零钱,我们赶紧去称米称面打豆油,生粮食生豆油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味,令人心情特别舒畅。称好粮食再讨要口袋扎子(小绳子),常将两个半袋粮食对口扎好,一前一后挂在肩上,手提油瓶,打道回府。(我的父亲会扣油瓶系,估计现在会的人不多了)

那时候,我常去河边淘米。将做午饭米挖到落子(方言,竹篮子)里,拎到盐河边,半浸到水中后提起来(将落子全浸到水里,上面的干米会漂走的),反复濯动,再放入水中漂洗,如此几次将米淘净,拎回家交给母亲做饭。淘米过程中,能听到河东水木匠造船的叮咚声,能看到邻居薛大爷在河边扳捕鱼,能看到河里南来北往的帆船,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而又恬淡优雅。

我的兄弟姐妹多,正处于长身体时期,供应粮油常常吃不到月底。那些年里,街坊邻居经常互相借粮借油,我就曾抱着小斗子到老银行西边的二舅奶奶家借过米。借粮借油必须讲诚信,只有“好借好还”,才能“再借不难”。借油则是拿一个小碗,里面放一只小酒杯(牛眼杯)到邻居家,邻居借给一两杯油倒在碗里;还油时带着油瓶并带上小酒杯,倒油时要溢出酒杯多还一点,邻居虽不在乎,但自己要表现大方。那时候的人,诚信度较高。小会堂对面是法庭,我似乎没有看到过老百姓因为欠债打官司的。

户口本和粮油供应证是密切关联的。人员因各种情况变动,户口粮油关系随之变动。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作为知青下放插队,户口迁出伊山镇,城镇粮油供应当然取消了。后来返城包括成家,家庭人口增加,曾去粮管所申办粮油转移、供应指标增加的手续。记得粮管所办手续的一个姓胡、一个姓何。他俩人精干,办事麻利,自然也十分神气,我作为“民以食为天”的老百姓,很羡慕他们的职业。

小本子对我们生活太重要了,凭证我们才能购到粮食,生活才有了保障,而证的失落又曾给我们带来不尽的痛苦。

大约是在年,一天,家里准备买粮食,发现小本子没了,小拜盒、大箱小柜到处找不到,反复回忆,怀疑是不是上次买粮油丢了?但到处查无下落。那时候规定,补证得等半年,且之前粮油不补。那时无电脑,全凭小本子记录,没有小本子,难以反映粮油余额。父母为此事急得上火,幸亏父亲的一些农村朋友帮忙接济一些粮食给我们家度日。大约三个月后的一天,母亲和我整理家具,将一口大半人高的大箱子挪出来,竟然发现小本子在箱子和墙的夹缝里,母亲说,之前也曾找过这个地方但并未发现小本子,不管怎样,找到了小本子,挽回了几百斤供应粮食的损失。

回到前面的话题,小本子上的供应粮不够吃,我们总在想办法凑合。与我家一墙之隔的是县人武部,人武部食堂冬天储存好多黄芽菜(大菜),每过一阶段,食堂的人就将成筐的大菜帮子抬到河边倒掉,我们捡出的大菜帮子送回家,母亲将大菜帮子洗净后,剁成馅子蒸包子,我们吃得有滋有味。秋天学校放豆假,我们先到郑庄、后到叮当河附近拾豆子。拾豆子也要守规矩,得等“放门”,等允许再走进庄稼地。秋风中,天高气爽,我们在拾豆粒、捡豆荚中体会到了劳动的欢愉。

一些上了年纪的农人常会问我家住哪里和家庭成员姓名,但凡我说到父亲或祖父的名字,他们大多认识。祖父在建国前后和别人合伙开粮行,和伊山周边的农民常打交道,祖父对待买卖双方都热情真诚,为人仗义,粮食统购统销后在公私合营的伊山药店工作,他还是人大代表,我曾看过他的当选证书。

我们每天能拾到几斤豆子,作为小本子之外的粮食来源。

生活总不是一帆风顺,国家也曾遭受过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小本子的粮食供应量也随之减少,一度时期还以山芋干折粮供应,尤其还供应过又苦又涩的山芋干丝,我们常在天没黑时被母亲责令上床睡觉,当然也未吃上晚饭,真的到了无米之炊的地步。那段时间虽然不长,但在我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我总是幻想,小本子要变成要啥有啥的宝葫芦多好,我会天天要“猪肉米干饭,大鱼炖鸡蛋”。中午放学,出了建设小学,我顺着花山巷、大马巷、剧场北巷小跑到家,期盼吃上一顿饱饭。

还别说,小本子真有些宝葫芦的功能,那年头,物资匮乏,逢年过节,凭着小本子,可以到水产公司门市部买到低价的带鱼、马鲛鱼,可到集体商店买到紧俏的肥皂、香烟、绵白糖,还可以将计划供应的指标转给别人换钱。那时候,穿衣买布要布票、线票,每人每年布票一丈六尺,一尺布票可卖五毛钱,也可换二斤玉米。小本子,可爱的粮油供应证,你真是咱们老百姓的“宝葫芦”呀!

我们长大了,生活水平逐渐提高了,粮油供应也放开了。小本子终于淡出了我们的生活。

现在孩子虽然大多能背唐诗《悯农》,但他们不如我们珍惜粮食,不如我们对“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深刻体会!我们心里珍藏着当年的“粮油供应证”,那个记载我们生活风雨的“小本子”。(本文撰写中得到好友潘志忠、孙柱芹、黄以平、大姐徐云、二姐徐平、夫人范云香的指点,就此表示感谢!)

中华民风网特邀撰稿人: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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