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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世界苏立敏丝瓜散文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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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瓜

苏立敏

婆婆种过的丝瓜是表皮带棱角的丝瓜,母亲种过的丝瓜多是表皮无棱角的丝瓜,它们都叫丝瓜。无棱角的丝瓜个子小些,有棱角的丝瓜个子大些,母亲形容起丝瓜的个子来总喜欢说:有小枕头那么大。

到了春天,婆婆就把丝瓜种子扔到了院子西北角早施好肥的土里。可惜丝瓜苗儿刚探出头来,老鼠就把苗儿咬了,婆婆再去别人家剜回苗儿来栽下,老鼠再咬去,这样三番五次之后,婆婆就抹起了眼泪。我们劝她别种了,她不服气,用高粱秸加密了苗儿的围栏,想方设法种活丝瓜。总之最后丝瓜苗活了下来,吃饭时全是婆婆说丝瓜的话题,说丝瓜凉拌也好吃,说丝瓜长多了就省去买菜的钱了。

等丝瓜蔓长出围栏,婆婆就从西墙到东墙牵起了绳子,供丝瓜蔓从这个绳子串到那个绳子上,院子里不知不觉就搭起了小荫凉。饭桌就摆在荫凉里。婆婆再说起丝瓜的时候,我们就不自觉地仰头观看,惊奇昨天才刚刚线头大的丝瓜长大了不少,而瓜叶掩映里有的丝瓜已在偷偷地长老了。

丝瓜是在入秋后才开始猛长的,院里种着丝瓜,就像桌子上摆了酒,话题自然有。串门的人一进院就说起了丝瓜:哟,这么多丝瓜噢!婆婆舍不得浪费乡亲夸奖的机会,赶紧应和着夸丝瓜:不多,就两棵,你看这叶子太稀了,怕是结不了多少丝瓜了。乡亲的台词早准备好了似的,出场最多最统一的是这句:秋风一凉,丝瓜才猛长,别着急。

确实是,一早一晚天气凉了,感觉万物都想休憩的时候,丝瓜就如同归来的少年,掩饰不住沧桑里的天真,舒展的小*花下,一根根小丝瓜任性地在瓜叶间婉转着身子,定睛一看,丝瓜填满了叶子的缝隙,多得数不过来。婆婆就每天摘几根,除了自家吃,还送给邻家和来串门的乡亲;除了炒着吃,还削了皮用醋与盐拌了,滴两滴香油,细香的清爽气就满院子飘逸。上天仿佛为了弥补春天时婆婆种瓜的辛苦,把大把大把的秋光还给了婆婆。清晨,婆婆早早起来打扫瓜架下的落花,心情里丝毫没有落花的伤感,什么时候与她照面,她什么时候都是乐呵呵的。

带棱的丝瓜削皮后横切,可看见丝瓜的笑脸,和婆婆的笑脸一样。熬煮得乱洞洞的米粥倒进碗里,清炒得香喷喷的丝瓜拨进盘里,夹一筷子清幽幽的丝瓜,喝一口*亮亮的米粥,这日子就没来由地踏实。上班走时,婆婆除了叮嘱路上安全,还不忘提醒我们别买菜,光自家的丝瓜就吃一秋天了。

丝瓜是干净的放心菜,吃多了也会烦的。母亲种的无棱丝瓜就让我吃烦过。在小城住时,秋天一到,母亲的电话就频频打来让我拿丝瓜去,若两天不去,母亲定是安排了父亲送到楼下,父亲再打电话让我下楼来拿去。那时日,一看见父母的电话就烦,真真是害怕了这枕头丝瓜。

母亲也种过带棱的丝瓜,她特别让几个丝瓜老在枝头。冬天落光了叶子,只看见几个干枯的老丝瓜在风里飘摇。母亲不着急摘,任它们被雪水浸透被长风吹裂,到了春天才摘下来,里面的瓜籽是完好的,自家种也送别人家种。轻轻剥去腐朽的瓜皮儿,里面丝丝连连的瓜瓤又柔又有韧性,是极好的洗碗刷锅用品,再油腻的锅碗也能被丝瓜瓤洗干净了。

那年春天母亲种了很多无棱丝瓜。五月母亲去世后瓜秧还没攀上架子,安葬母亲回来,瓜秧在风中乱舞,我们深陷于悲痛中也想不起为它浇水,它独自生长着。就在自己渐渐忘记老家还种着丝瓜的时候,父亲一趟趟去带了丝瓜回来,小枕头瓜就摆了一厨房,在母亲走后的清秋,我们还吃到了母亲在春天亲手种下的丝瓜。

一场九月雪,把正在生长的丝瓜覆没了,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吃过无棱丝瓜。

母亲家二楼的阳台,摆着许多带棱的老丝瓜,是母亲留下来洗碗用的,我只是不敢用,怕睹物思人,任它摆着。十多年后发现,那丝瓜如陈旧的塑料一样一捅就破,没法使用了,母亲留下的东西正在走出保值期,家里有母亲手温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我习惯把带棱的丝瓜叫笨丝瓜,因为它早于无棱的丝瓜居住在村落,而下意识里把无棱的丝瓜叫洋丝瓜,感觉它是外来的瓜。在感觉里,带棱的丝瓜更朴实一些,与庄稼人的性情更相近,而小城有院子的人家种丝瓜,确实喜欢种无棱丝瓜,无棱丝瓜更带青葱意,适合生长在城里人家的小院里。

对门婶子是年年种丝瓜的,把楼前地面的地板砖搬出两个来,装进一些好土就种上了丝瓜。她习惯种带棱的瓜,土不肥,瓜也不怎么旺盛,但长多长少,总能为地面搭起一片荫凉来,墙、窗与小房在瓜架的映衬里,给人身置四合院的感觉。楼上的老人常常坐在丝瓜架下补车胎,和过来过去的人打着招呼,就像住在村落一样亲切。

晚上,瓜架下生起了火炉烤起了羊肉串儿,驱蚊的香蒿像星星一样闪呀闪的,空气里弥漫着烧烤的香味,一两只蛐蛐在瓜叶间叫着;特别是月色从楼宇间跑出来倾洒一地时,繁忙一天的人们就在袅袅的烟雾里谈天说地,感受着红尘久违的味道。

今年我与丝瓜的缘分,真是夏天时打得火热,而秋天时又冷漠得不行。夏天时,小集上卖香油的老人总带几个丝瓜来,一斤只卖一元,我每次都买回家去。有一次,我走近他,他说丝瓜贵了,两元一斤,我不信,就跑到大集上问,果然大集上都卖三元一斤,我又返回来买老人的,老人一元五角一斤卖给了我。这样连续买了几个集之后,就吃烦了,加上姐姐送来几次,就再也不想看见丝瓜,过集时看见卖香油的老人就躲着走。远远地观察,老人的丝瓜是没人买的,因为是村落的小集,家家都是种着丝瓜的,村里人自家的丝瓜都吃不清,谁还买丝瓜吃?我敢保证老人的丝瓜都卖给了我,好多次,临近散集时我去集上走,看见老人的丝瓜还摆在那里,总觉得它们是在等我。

作者简介

苏立敏:网名,小陈,河北元氏人。中国金融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北作协会员,出版散文集十六本,诗集一本。

《生活短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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